牧南知[命运的宿命]

无论是画画还是写文都是慢热清水型,cp超洁癖,太中本命,以后就请大家多多指教啦!

【耀菊/候彼岸·殇】

#极东耀菊向,以他人视角进行,篇幅有点长,剧情有点慢,请耐心看下去

#难得的BE不是吗?


世上最荒唐的无异于是天子有了情,孟婆无了情。这一盅孟婆汤将带走多少情我不知,这一绺青丝绾了多少情我不知,我只知,相爱的人却成为宿敌互相伤害,是世上最荒唐、最无奈、最悲惨的事。


我曾经见过一个人。

那人生的好看,眉眼如黛,轮廓分明如刀削一般,一头顺滑的齐肩长发用红色头绳松松垮垮的捆着垂落在胸前,他身着一袭红衣,是那种我从未见过的,比曼珠沙华更好看的正红。他喜爱坐在奈何桥的桥头,深邃的棕色眸子总爱盯着犹如琉璃般的忘川河的河面。要说是“盯着”,似乎有些不太恰当,他的视线好像并不是一直停留在河面,更像是透过河面注视着什么,眸子里包含温情,却又显得有些悲伤。

我一脸纯真地曾拉着孟婆婆婆的袖摆,用食指指向那美丽之人询问到那一直坐着望着河面的认识谁,孟婆婆婆回答我说,世有痴情之人,地府亦如此。

我歪头不解,看看孟婆婆婆,又转头看看还在凝望河面之人,满心懵懂地又跟着孟婆婆婆去熬制孟婆汤。

人死后,都要走上黄泉之路,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渡过忘川河,望过旁生的曼珠沙华。

而我便是那万株鲜红中的一株。

孟婆婆婆看我初来地府心生怜爱,便将我带回家当她的学徒。说来也奇怪,常年在桥边望着人们不愿断了前缘而哀声痛哭最后有去无回或者已轮回百遍的我,化为人形后竟如初生的孩童般懵懂,全然没有人们为情悲伤的记忆。

我自跟着孟婆婆婆以来,似乎就在一直望着桥头,但我也不知道我在望什么,就一直这样望着,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只是单纯的看着桥上消失的人儿。

自我化为人形后留意到他开始,他在这里坐了几天,我就在这里看了他几天。我总觉得他的身上都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也许是每天跟着孟婆婆婆帮着给人舀汤,听着孟婆婆婆叨叨絮絮人间是非而产生的影响吧。

自己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感到熟悉呢?

我每天远距离观察着他,总觉得看得不够真切,便逐天一点一点将身子往前挪,直至挪到了他的身边。说来那时的我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毫无波澜的河面,不觉乏味,便抬起小手轻轻拽了几下他的衣袖,奶声奶气的问他:“请问您在看什么?”

那人眼睛眨了一下,像是刚从梦中醒来一般,过了几秒才姗姗转头、低下,看到歪着头仰视着他的小小的我。

他旋即一笑,眉眼宛如上弦之月,写满了柔情,写满了寂寥。他伸出手在我的头顶轻轻摸了几下,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一些怀念之意,却又一闪而过,许是我多心了罢。

“在看一个人。”他复缓缓将目光投回河面,眸中盛满缱绻,又隐含悲戚,却又不失幸福,如同跌落至一个梦幻而美好的梦境。他的手抚过我的发梢,很轻很轻,犹如冬时那雪白的晶莹飘落覆地,无声无息。

我在他身边坐下,大胆的看着他的眸子,这双眼眸我很喜欢,温柔、坚韧、眸底闪烁点点星光,但奇怪的是,但他移开视线时,眸中的星光便不见踪影。“请问是什么人?”我又向他投出疑问。

“是……”他轻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用极慢且怀念的语调道,“我最爱的人。”他的眸底隐藏星光,只是不如先前的明亮,似是蒙上了一层阴霾。

“爱人”一词在奈何桥头并不少见,往去的魂灵与孟婆婆婆攀谈聊昔日时或多或少会出现这么个字眼,而那时人们的眸中或多或少会出现怀念、悲伤、不舍之意。孟婆婆婆总是能笑意盈盈、轻言细语地将他们的悲痛散去,我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端着孟婆汤,将他递往魂灵的手中。 

孟婆婆婆也会时不时抽出一点时间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白色的、略有古色的手绢将我脸颊上被飞溅出来的沾到的汤汁细细拭去。帕子上绣着清秀的兰花,透出一点薄蓝,帕边的色彩倒是有点不大一致,似是缝补过多次的样子。

 “爱人”这个词虽常听,但“最爱”一次却是罕见,至少从我听闻当中,这个词并没有出现过,是个陌生的词汇,我也无法理解“爱”与“最爱”中的区别。或许我连“爱”是什么都不能理解。

这时我也想装作孟婆婆婆的样子,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您很爱他么?”然而说出的话语却不能像孟婆婆婆那样充满解忧之味。

我应该感到奇怪,对于这个“他”字,我清楚的知道是用这个字,但我却不知为何要用这个字,难不成是自己跟着孟婆婆婆看多了得出的经验直觉?

头上的沉重感突然消失,转而是那人略带沙哑的低沉声调:“是啊……我很爱他,也很恨他。”

为何爱,还要恨?

我不懂,眉头皱得跟包子的褶皱一般。

他知道我不懂,转过头看着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不免笑出了声,他用那细长的指间按抚着我的眉间,似是要将我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眸中含笑,温和至极,但我却高兴不起来。

那笑容未达眼底。


久而久之,我便养成了每天跑到桥边坐在旁边的青石板凳上看着那人凝望河面,我曾数次模仿他的模样望向深邃的河底,但我什么都看不见,下面只有深不见底的漆黑,看久了反而觉得自己要被陷入这深渊之中,无法脱身。

我实在是不知道这个河面有什么好看的。我自有意识以来就每天在跟这个泛不起丝毫波澜的忘川河打交道,却从未在里面看出过什么值得令人回味的东西。

我开始好奇,好奇这温和之人那琥珀般的美丽眼瞳中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他与他爱人之间的何种过往。

我在熬汤的空闲之际问过孟婆婆婆,她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我的问题,但这次的不同,她停下攀谈,回过头来抚摸我的头发,回答我说:“他和他的爱人,是不同的,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却又是世间上最为相像的两个人。没有人可以明白他们之间的爱恨,也没有人可以轻易地去看到他们的爱恨。但是,你不同。”

我……不同?

孟婆婆婆的回答非但没让我的疑问得到应有的答案,反而在我的心间更加上了一层疑惑,如晨雾,轻盈却挥散不去。

我没有问过桥边人的名讳,我听孟婆婆婆说,轻易地去问魂灵的名讳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况且我们的目的就是要让他们忘记一切,若提及名讳让某些对人世执念过深的魂灵又想起了过往,反而不好了。

我又听说,这个人在桥边已经坐了很久了,久到连他们都记不清是多久了,总之,在他们注意时那人就一直坐在那里,不知疲倦般看着幽邃的深渊,凝望着心中的一点月光白。

然而冥府哪来的月光呢?他们向我说时便会觉得自己是活糊涂了才会说出这种令人发笑的话语,便往我手中随意塞了几颗糖后继续忙活去了。

我含着他们给的金黄饴糖,很甜,所以我也想把它给他尝尝。我小跑至他身边,他依旧盘腿坐在那里,挺直了腰板,看着深幽的河底。

他看到我跑得面色微红,鬓角沾有点点汗珠,便抬起袖子帮我轻轻拭去汗渍,“怎么跑得这么快阿鲁?”桥边人用他固有的口癖问着我,眉间舒展,依旧是往常的如初春化雪般的笑容。

我胡乱掏着锦囊,从里面道出一颗小小饴糖,递到他面前,喜悦的感情溢于言表:“这是给您尝尝的。”

他用指尖拿起躺在我手心的糖,剥了锡纸,送入口中细细品味着,看着我眼中盛满的期待,愣了下神,眸中浮起一些怀念之意,旋即眉眼弯起。拍了拍我的头顶,“很甜阿鲁。”

听到这话我的内心像是灌了蜜一般,嘴角弯起的程度更是上升了几个度,跳着坐在了他的身边,继而低头看向河面。

尚在欣悦之处的我似乎看到了河面上泛起了一点波澜。

奇怪,在没有风的冥府怎么可能会圈起涟漪呢?

我眨了眨眼,又看了一眼河面——与往常一样,平滑柔顺。

我双手托着腮帮子,甜味在舌尖打转,很快就弥漫了整个口腔,我自来喜爱甜食,就像是还未出声之际就被人用蜂蜜罐子圈着一般,若我有主人的话,想必也是喜欢甜食的人吧。

“我大概……是爱他的。“

“……不,我是爱着他的。”

“……,他还会同意见在下吗?”

“诶?”一道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轻掠过我的脑海之中,这明显是一个男性的声音,略微低沉,却极其温柔、谨慎,就连其中的措辞都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前面的语调稍有犹豫,但后面一句却是坚定不移,叫人不免觉得前面的一句话都是云烟。

随之而来的是记忆里一个朦朦胧胧的剪影,那人有着一头齐耳短发,似是坐在檐下,怀中捧着一株鲜红的曼珠沙华,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那脸上应该是挂满泪痕,他叫了一个名字,熟悉的名字,但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不是他所爱之人的名讳。

“怎么了彼岸阿鲁?”身边人似是听到了我的讶异,低下头来问我。

我抬头对上那双疑惑的眸子,回想着方才的声音,又将它与眼前之人的声音加以叠加。

不对……不是这个声音,也不是这个模样。

但是……一样的熟悉,仿佛就是同一个人,又或许是……性情极其相似的人。

河面确实是起了一点波澜。

我摇摇头,又继续看向河面。


对于桥边人对我突如其来的称呼使我有些应接不暇,他确实没叫错,我确实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没有人给我起过名字,就连孟婆婆婆都是“丫头”“丫头”的叫我,我不知道这是谁给我起的,但我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是有那么两个人一起给我起了这个名字,我是叫这个名字的。

至于那两个人是谁,我记得不太真切了。就连前几天脑海中的声音此时都变得有些虚无缥缈,仿佛那天河面的波动就是一场梦境,我也只不过是花了眼,做了梦,梦一醒一切复原罢了。

我每天跑到河边的时光越来越多,起初孟婆婆婆还会举起她那木质的汤勺敲几下我的脑袋然后故作生气地让我走开,到现在变成了我想去河边就去河边,一点都不阻拦我,大抵是习惯了吧。

轻盈的脚步走过柔软的土地,上面没有嫩绿的鲜草,有的只是遍地的血红地狱之花。

我听他们说,生长在奈何桥旁的曼珠沙华是最了解人间情爱的,奈何它们也是又情却不得相聚之物。

穿过簇簇鲜红,我看见那人早早就坐在桥边,只是他的手中多了一样东西。

我凑近了去看——是一枝枯萎了的樱花。

桥边人注意到我带有疑惑的视线,他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下坐姿,挪出一个小小空位——我知道那是给我坐的,自然是自觉的理所当然地坐在他身边,晃荡着两条小腿。我的心情很好,好到现在可以去帮孟婆婆婆端孟婆汤。

这次倒不是我先开口挑起话题,“你觉得这花好看吗阿鲁?”

他将手中的枯花递到我面前看,说实话,这花已经完全枯萎了,原本粉嫩的花瓣此刻是已枯黄不堪,我不敢伸手去碰它,我怕一碰它就成齑粉了。但我又不好开口说实话,只得点点头道声“好看”。

他笑而不语,但我从他眸底中的了然知道,他明白我想说的是什么,也明白这支花如同人晚年一般,枯朽不已。

“你知道吗,彼岸。”他再次叫出我的名讳,抬起手顺着我的头发,从头顶到发梢,从温和到悲哀。“你有时候说话真像他阿鲁。”

这是他第二次在我面前提及他的爱人,就算已经过了几十年,再听这个此时还是觉得倍感熟悉。我挺直腰板将视线转向他的面庞,犹如听孟婆汤的做法一般认真听着他的阐述。

“总是喜欢说敬语,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如此,即便在我面前也一样阿鲁。”说着他的眼底浮现出一丝悲哀,面部变得有些扭曲,但一闪而过。大概是觉得自己与他的关系明明那么亲近,却又那么疏离。

他低下头,用指尖勾起我的一绺发丝,“他也是短头发,他说短发办起公事来比较利索。但我觉得他就是在跟我唱反调阿鲁。”就算语气里含着再多的愠怒,也掩盖不了发自内心的幸福。

“说起来他还比我小两三岁呢阿鲁。平常我就喜欢逗他让他叫我哥哥,每次他都会羞赧地别过脸去嘴硬着不叫阿鲁。”他的语气轻佻起来,这是我从未听过的、带着些外界生气的话语,他怀念那时的生活,这是毋庸置疑的。

“那时的我们天真地以为这样美好的时光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他忽地转了语调,停了发声,眉头罕见的皱在了一起,脸上罕见地浮现了悲痛之色。

您是因为太过悲恸而无法只掩埋在心里了吗?

他低下头深思了一会,细密的睫毛在他的脸上投落阴影,似是要用这毫无效果可言的阴霾去掩盖心中的莫大剧痛。须臾,他复抬起头冲我温柔一笑——那笑意依旧是未达眼底——故作轻松地说:“抱歉啊阿鲁,对你说了这些事情。果然是人年纪大了多愁善感了阿鲁。”就好像刚才的回忆不过是自己一时兴起编出来的小故事罢了。

他原本是想用毫不在意消散一地的愁闷,然而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就算他再怎么用轻松的话语去掩饰,也抹去不了集满整个心脏的苦痛,他自己也知道这些话语对安慰起不到一点作用,抿着唇良久方又开口:“孟婆汤……好喝吗阿鲁?”

我摇摇头,我平常只是帮孟婆婆婆熬制汤药,在她忙不过来的时候招呼下欲渡桥的魂灵而已,至于它是什么味道的,就不得而知了,喝下它的人会瞬间就忘记之前所有,包括这药的味道。

我垂下头,眸子盯着自己的脚尖,指间稍用力扣紧了青石凳的边缘,为没能给他回答上问题而感到愧疚。

“是吗……”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是轻烟一般,飘逸而不觉踪影,我一度怀疑是不是我听错了。

我们都没有说话,在这里静静地坐着。这里虽是在奈何桥掉得旁边,对于桥头喝汤的人,那嘈杂的声音竟没有一点传到这里来,许是被这深不见底的忘川河吞噬掉了吧。

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天色不早而散了,我拂去身上细小尘埃,将一直攥在手心里的糖纸取出,慢慢铺平它,随后放入贴身携带的锦囊里。脚步踏在柔软的土壤上,擦过衣袂的火红花瓣略有些无精打采,隐匿在其中的青石板块不知已盖上了几层沙。从何时开始,那些魂灵就不爱看那石板上的记载了呢?

是否是对前缘已全然放下了?

我抬起手指,指间触碰上冰冷地石块,轻轻摩挲着,三生石上的文字写得满满当当,爱恨情仇应有尽有,倒是让我想起了《石头记》里的那块被女娲落下的补天石。

我眯起眼睛,踮起脚尖,想望见潜意识里隐藏的人名。

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不知道。自从我遇见桥边人那刻起,我的意识里就朦朦胧胧出现了两个人名,却看得不真切,我曾有想过,我是否也是从人间来到这里,有过人间记忆的事物?

我还记得孟婆婆婆看到我的第一眼时说过的话——

“他离他又近了一步。”

指间的冰凉触感夹杂着凹凸不平的文字,非但没有带去一点温暖,反倒是更加让人心内酸楚,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莫约又过了几天,我在别人处隐隐约约听到一些有关于桥边人的传言。他们说桥边人原来是一个强盛国家的将领,他手中的兵将完全有能力去夺权,但他没有去做,说来也奇怪,这个人功勋虽多,却犹如闲云野鹤般,胜仗一打完便挥袍而去,料谁也找不到他,国土有难时,他又自觉得回来了——也许这也是帝王不把他免职的原因吧。

说来也巧,这个将领似乎后来遇见了一个知己,要说是在哪里遇见的,他们也不知道,毕竟都是听别人说来的。且说将领遇见了知音后更是如飘飘仙人一般行踪飘忽不定。

但后来又不知为什么,两个人一下子分开来了,只知道他们之间似乎是突然发生了毁天灭地的事情,等再见到那个将领时,他浑身都是血渍,战服破破烂烂——百姓知道,这一仗他又打胜了——但他眼中却无胜利时兴奋的光彩,

后来我又听到一两个民兵说,那个将领后来不管世事是因为他的知己与他决裂了,还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极长的伤疤,看上去就像蜿蜒的龙,却又狰狞至极。将领从来不将这伤疤示人,这两个官兵也是一直跟随在将领身边才知道的,但是谁伤的,他们记得不太清。

我仰着头不断地问着这个问题,他们才露出为难之色托腮想了好一会,不确定的、断断续续地回答:“好像是……对面的将领,个子不是很高,嗯……好像是,是短头发对吧?”瘦高的官兵转过头去向另一个脸上带有伤疤的官兵寻求确定。

“啊,对,就比你的头发短那么一点吧,鬓角的碎发大概到耳朵的位置。说起来我都没想到看起来那么弱小的人会有那么强大的悍劲呢……”

眼前的两位官兵还在一问一答地说着以前的种种,为他们将要踏上新的人生而践行,也许他们此时感到开心,终于可以不用在战场上杀伐了,我却觉得身子犹如落入冰窟,沉入河底,我感受不到任何温度——虽然冥府本就没有温度可言——但这个温度不同于冥府的阴冷,它是有感情的,就像是将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的温度一点一点抽走,让人无助,却喊叫不出声来。

我转身跑向熟悉之地,温和之人尚未离开,他看着河面,很少眨眼,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沉思。

“为什么?”我拉住他的衣袖仰起头问他,“为什么这样你也要爱他?”

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要爱一个深深伤害自己的人,我虽不懂他们之间的感情,但我知道如果有一个人伤害了我的话,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他的,更别说是爱他了。

他缓缓转过头,张了张嘴,神色中带有些迷茫,旋即挥散而去,微微一笑,“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阿鲁。”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对于我的质问没有露出不恼,伸出手顺了顺我的发梢。

这并没有使我的眉间舒展,我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满意,甚至有些疑惑,为什么上了你还要去爱他,而且还是最爱,我不懂,我一点都不懂。

“你会明白的彼岸。”他抚摸我头发的动作愈发轻柔,像是在轻抚鲜花的茎叶一般,仿佛我就是个易碎品。

“你知道的阿鲁。”


我基本上是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孟婆婆婆的住处,要说这几十年以来使我最不解的是哪一天,那么今天是无可厚非了。我整个人都没了生气,身子有些沉重,让我喘不过气来,火红的衣裳在我身上显得是如此的刺眼和静寂。

彼岸花千年一开花,花叶永不相见,有情亦是无情。

耳边汤汁沸腾冒出气泡破裂的声音突然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木质的勺子与桌面相撞发出的乒乓声。

“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一道知性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孟婆婆婆用旁边的麻布擦去手上的水珠坐到我身边,拿过茶壶在自己的茶杯里添上一杯,又往我的杯子的加进一些红茶,推到我跟前。

做完这些后,孟婆婆婆端起茶杯小啜一口,继而开口,语调缓慢而悠长,如同述说着一段历史般,但又虚无缥缈,是那忘川桥上时隐时现的白雾,叫人看得不真切。

“在很久很久以前,九州曾出现过一个强盛的国家。那个国家不仅帝王管理有方,更重要的是那里有一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将领,匈奴们从未在这位将领手上打过胜仗,久而久之,这位战神便成为了他们敬畏的人物。

“将领的名声越来越大,手下的兵力足以让整个国家覆灭,在朝上,也有许多大臣因嫉妒他而时不时弹劾他一两句。奇怪的是,帝王听了这些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打发了他们,大臣们自然是不满的,就愈发看这位将领不爽。

“而将领呢?这位将领是毫不在意,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就算你说得再秽耳、形容得再善淫,又与自己何关?将领依旧是每天如闲云野鹤般,打完仗就不见踪影,愣是谁也找不到他。也许他本就是一个好游之人,只是恰好有那么一技之长,当了将领而已。

“这位将领云游时哪都不喜欢去,就偏爱钻到那种小山沟、小山谷的地方游玩,他觉得那里耳根清净,没有外界的嘈杂之声,更没有车马喧闹。多年来的沙场征战已让他厌倦不已,他不喜欢沙场上战马的嘶鸣声,不喜欢士兵们气冲斗牛的气势,更不喜欢弥漫的血腥味。相比那些,他更喜欢竹林的清幽,山泉流水的清泠,百灵鸟的清脆婉转。

“是日,他踏进那被青竹层层包围的小山丘,腰间的佩环相互碰撞,与清泉的叮呤交相照应,细碎的微光透过叶缝洒落点点碎金,正如将领眸子低下的点点星光。忽地,一道笛声顺着和风飘飘悠悠地传入将领的耳中,似竹间的小精灵围着将领不住地舞蹈。

“将领的心被这清扬的笛声牵引着,穿过丛丛翠绿,拨散浓密阴翳,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好鸟相鸣,嘤嘤成韵。悠扬的笛声逐渐变得清晰,也渐渐勾起将领对飞鸟的向往,假借云桥踱步至天际。

“将领循着和雅清淡的笛声寻到了作出这天籁之音的人儿,那人一头利索的滑顺短发,面如早樱,眸若点漆,眉似远黛,唇宛朱砂,身着不似自家国家的、有些缚脚的墨绿长衣。他似乎是被不速之客的到来所惊到,身子微微一颤,眸中闪过慌乱之色,随后被将领那似水的的目光所安抚,缓缓由柔和代替了无措。

“一眼望千年。

“两人因性情相像很快便成为了知己挚友,他们闲来无事就爱坐在用楠木做的凳子上仰头望向皎洁明月,品着醇厚恬酒,聊着些有的没有,很是惬意。两旁的竹叶珊珊落下,清风托起落叶悠悠飘荡,轻轻蹭过两人的衣角,擦过腰间佩戴的新月玉佩与翠竹琴笛。

“两人曾心血来潮想着一起种一棵属于双方的植物,但思来想去也没能想出一个好的代表来,直到有一天挚友无意间在荒凉小道间发现一株鲜红的花朵,他心中有了一个好的选择。

“‘这花叫做曼珠沙华,在在下的国度中是一种专门生长在奈何桥旁的花种,据说是可以承载种植人的所有情感,然后等种植人离世后在忘川河旁告知他过往的种种,以便他与相爱之人再遇。’

“挚友这样说着,眸底揉进点点星光,璀璨至极,撩动将领的心弦。

“‘就依你吧阿鲁。’将领是这样应许了。

“这是一段奇缘,也是一段情缘,亦是一段孽缘。

“突然有一天,挚友留下一封书信便不辞而别,就连庭中挺立的火红也被带走,似是不留一点痕迹,如果去除雪白信纸上隐隐泪痕的话。

“后来又有一天,将领听闻东边的有一个国家日渐强大,很快就要比上自己国家的实力,并且还听朝廷上的大臣言,那个国家将要攻打过来,整个朝殿之上人心惶惶,大家都知道近日老皇帝的身体不大好,朝政也少管了许多,一些别有用心的宦官便开始骚动起来。

“大国一天不如一天,周边的小国开始觊觎本土的优越资源,纷纷招兵买马欲强行汲取这个曾经辉煌大国的心血。

“将领从未想过与他的再遇是在这样一幅情景之下——原本洁净的脸上糊满了黑红的血迹,身心俱疲地半蹲在黄沙飞扬的战场上,唯有身后的残垣勉强提供一点支撑,手中的剑刃不知早已断了多少次。无论多少的死亡都没有眼前之人冰冷的目光来得直刺内心。

 “无情之人举起他那泛着血光的长刀,如木枷般挥下,划进将领的血肉,砍断无形的缘线,他的眼底似乎永远不会因感情而盛满泪水,他的心好似永远不会因情感而跳跃。

“就算是再冰冷的模样也无法掩盖他内心深处的莫大悲哀与情意。

“但情缘被他亲手斩断。

“就算是以后转世,也不会有这段缘。”

我向前倾了倾身,心中的震撼越来越大,我好像隐隐约约知道后面的情节。

“将领是先离世的,离世时他烧了那封隐含泪痕的信纸,大火焚烧了他们之间的所有。

“没过多久,无情之人也离开了,他化为幽魂在人间飘荡,似是有目的的,又如漫无目的,他懵懵懂懂地从自己的过度来到另一个曾经的大国,在寂静的夜晚里一次又一次面对着明月落下已失去温度的泪水。

“没有人可以看得到他,孤独的曼珠沙华渐渐凋零,随风飘散。

“这位将领和挚友的名字就叫做……”

我没有再听孟婆婆婆说下去,行动已比思想快了一步,我冲出木门往奈何桥拼命跑去,地上的沙土飞扬起来,氤氲一时迷了我的眼睛。

“彼岸,在下有一个请求,如果你遇见了他,请代替在下对他说一句……”

我看见桥上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朱红色的衣摆在冷风的吹拂下翻转着,棕色的长发凌乱地飞舞,前方的往生门不知何时被人开启,发出刺眼的白光,笼罩了他的全身。

“等一下!”

擦肩而过的三生石的正中央有两个名字五个字格外突出,正隐隐散发着莹黄的光芒,仿佛是萤火虫尾部的微弱光亮。

“请等一下啊!!!”

我竭尽全力地叫喊,想让那个人停下脚步,可从门中吹来的狂风使我身形摇摆,不得上前。

“他说——”

我爱着他。

“他爱着你啊——!”

不是“爱”,而是“爱着”。

眼前人明显是愣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来面向我,刺眼的光芒照得我有些看不真切,他被白光包围着,竟有些像降世的谪仙,他似乎是在微笑着,这笑容比任何时候的都要饱含柔情,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隐去了白光的强烈。

他嘴唇动了几下,像是对我说了一句话。

身影逐渐拉长、隐去、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有些忘却了当年一直坐在河边凝望河底的温和之人。我依旧每天跟在孟婆婆婆身边,帮她给迷茫的魂灵递上一碗温热的孟婆汤。

“多谢。”犹如清泉泠泠的美妙声音从我头顶出现,我抬起头,望见一位同我一样留着齐耳短发的男人,他身着墨绿色和服,腰间别着一根翠竹琴笛。

他停下准备喝汤的动作,视线从朴素的瓷碗移到我腰间——准确来说是腰间的新月玉佩上——这是桥边人离开的那天出现在我床头的。

他眼珠慢慢向左上方移动,随后又向右下方移去,旋即莞尔一笑,如初春的阳光,“我知道了,谢谢你,彼岸。”

他取出腰间的笛子,放到桌面上,又将瓷碗放回原位,转身离去。

——我爱着他,无论何时。桥边人往世前留下这样一句话。

我低头拿起翠绿的竹子,将它与玉佩别在一起。

山川同色,日月同辉。

余光扫过瓷碗。

里面的汤汁并未减少。

“哈……”

这算什么啊……

泪落,红染,绽放。



































后来,我提出去人间历练。

后来,我被两个人带走。

再后来——

“小菊,我好想你阿鲁!”

“耀、耀君……请不要这样……抱得有些紧……”

我终于可以安睡了。

“耀君,那朵花……”

“让她休息一下吧阿鲁。”

——题外话——

关于最后一点和全文中的“我”可能让你们读起来会有点蒙。

王耀和本田菊是两个不同国家的将领,同时也是惺惺相惜的挚友、知己、爱人,但在战场上这份情被狠狠撕裂,飘落风中消失不见。王耀是先去世的,本田菊是后去世的,在后来的百次轮回后修成正果。

关于“我”,既是整个事情的旁观者,又是参与者,“我”是王耀和本田菊生前合种的一株曼珠沙华,在两人决裂后一直跟着本田菊,直到他死亡,见证了他们俩个之间的种种,自然也有对他们的执念,“我”枯死后投生于忘川河旁的一株曼珠沙华中,并化为人形,“我自跟着孟婆婆婆以来,似乎就在一直望着桥头,但我也不知道我在望什么,就一直这样望着”、“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说话有点像本田菊”等。

后来向孟婆和王耀询问出生前事情后决定让俩人重逢,“提出去人间历练”实则是用自己的修为,带着两人的信物到人间找转世的王耀和本田菊;“终于可以安睡了”实则为在他们百次轮回后终于永久HE时内心的石头放下,所以“安睡去了”,即重新回到冥界,继续当孟婆的学徒。

还有一点,是王耀和本田菊转世的时候都没有喝下孟婆汤。

以上便是对文中有些隐晦的剧情做出的一个解释。

所以,说好的BE最终还不是成了HE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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